CE掛帥的時代

1月 06, 2022

文/郭立昌

2022年1月5日至8日，國際最大的盛事，乃是在美國內華達州賭城拉斯維加斯舉行的「CES」。

「C」是指「消費」(Consumer)，「E」指「電子」(Electronics)，「S」指「展覽」(Show)；所以，「CES」中文稱之為「消費性電子展」。

CES in Las Vegas

拉斯維加斯的CES是國際大事，可以看出未來的「電子產業」發展趨勢；今年大展的焦點在「EV」—就是「電動車」(Electric Vehicle)。電動車從今天起，被定義為「消費性電子」產品—沒有內燃機引擎、沒有傳動軸、沒有油箱，卻充滿了電子產品，它的許多功能都顛覆了你的想像，也是你未來用得著的必需品。

我們的時代，小學畢業有兩條路，一是考上初中繼續升學，二是窮人家的孩子流浪到台北賺錢。小學期間，我們沒錢升學的孩子，每天生活得相當輕鬆愉快，人家在補習，我們就被老師叫去外面掃地，或整理校園，故稱為「放牛班」。1965年6月，驪歌響起：「青青校樹，萋萋庭草，欣霑化雨如膏；筆硯相親，晨昏歡笑，奈何離別今朝。」其實我們都沒有感傷，大家立馬丟掉書包，互道珍重之後，即挺著125公分的身軀，帶著小包袱就踏上了征途。

後來，大家居然又在夜校重逢。有個做成衣的同學問：「我做的產品，人人都需要，怎沒有辦法像你那樣。」他的意思是看我小學幾乎都靠吃同學便當過活，怎麼現在好像每年都在蓋新廠，他最好奇的是：「我到現在都還沒買收音機和電視機，你的產品到底賣給誰？」我講了「YORX」，他聽不懂；我又講了「SONY」，他也聽不懂；我再講「GRUNDIG」，他完全聽不懂。我再解釋：「以上三家公司，是美國、日本和德國的『消費性電子產品』大廠。」他一副「歐卡西內」的樣子，完全聽不懂。

簡言之，立昌創業之初，做的就是「消費性電子產品」的零組件。那時候，德國的工資約美國的二十分之一，日本的工資約美國的四十分之一，台灣的工資約美國的一百分之一；所以，李國鼎在高雄前鎮建造了加工出口區，又在全台各地廣設「保稅工廠」，去美日歐招商，成果蠻豐碩的。但是，外商來到了台灣，不能只有「廉價勞力」，總不能零組件都從本國運來台灣裝配為成品，再賣出去吧。「就地取糧」是留住外商的關鍵要素，而我從1962年的準備，恰好適逢其時。先有一家美商電子公司來買我的小零件，不久就有日商來買，接著歐商也來了，他們做的通通是「消費性電子產品」，而我創辦的「成光精密」則被稱為CE零件之王。僅只我做的「天線」一項，就曾經行銷140多國，占有全球85%的市場。

當年沒有工具機，包括「放電加工機、線切割機、精密研磨機」等等，而能徒手做出「精密零件」的，只有「台南成光的郭立昌」，就是一個人必須設法吃掉整塊大餅；是故，訂單如潮湧進，財源滾滾，身邊的人每天都享受富士大蘋果的滋味，有的還真的相當走樣。對比成衣業，只要一台縫紉機，誰都可以做；也就是，許多人分吃一小塊餅。所以，看上去會有差異。

差異歸差異，我講的「消費性電子」(簡稱CE)逐漸被人了解。家父整日無事，不是他出去找人聊天，就是有人上門閒聊；聊著聊著，就想到了「賺錢」。家父的性格絕非凡人所能想像，只要有人開口，他就做同一個動作—把我叫去，說：「恁爸已經答應人家，你要甲恁爸做甲夠！」意思是，人家沒技術要教會他們，沒模具給模具，沒機器給機器，沒原料給原料；最離譜的是，沒客戶還要幫他們介紹客戶。後來，當他學「象」那樣：「日以殺舜為樂！」我只好把財產交給他處理。由於經營無方，我的眾多客戶，就拿著我的「連接器、開關、端子板、偏向軛」及相關小零件到處尋求供應商。而我又承諾他：「不開工廠。」只能在台北開班授徒維生，造成精密工業在台灣開花散葉。消費性電子產品，成為1980~1990年代，台灣的主力經濟產業。

1986年，內人丁玲虹發明了「TES」—新科技經濟系統，又稱「電子商店系統」，裡頭包含了「傳訊、射頻轉換」諸多技術，不能只有「消費性電子」，而需要「通訊」(Communication)和「電腦」(Computer)整合應用，才能奏功；所以，我向層峰建言「3C整合」，也在我的「科技與未來」講座宣導。有個學弟在港龍飛機上，拉著我不放，還跟我隔壁的乘客換位置，坐過來和我談了半天，幾年之後，在他的店門口高掛「3C」。有對兄弟，來參加講座，居然跟我辯：「哪可能有3C？」幾年後，也在他們的店門口高掛「3C」。

只是，內人擔任1998年APEC講師，根據「TES」提案，爭取到「E-Commerce」—電商法案之後，變成「EC」掛帥。「EC」也真的變成全世界想創業者的敲門磚，造福了數以億計的新創業者，至今方興未艾。逐漸地，沒有人在提起「CE」了。每年的「CES」也是內行人才會去的專業展覽。

聯合國在去年底舉行的高峰會，稱未來十年為「關鍵的十年」；因為「總能源供應」(Total Energy Supply, TES)不變的情況下，必須「節能減碳」，甚至於必須「停用化石原料」。立昌早年在APEC領袖會議倡議的「清潔經濟」(Clean Economy, CE)，普獲認同。最感欣慰的是，EV被重新定義為「消費性電子產品」，而非當年公部門敲鑼打鼓謂：「要成立大汽車廠！」好似屬於「重工業」的那種情況，似乎已經不被認同。